或许飘零才是美丽的,绝唱从来都是惊心动魄的。
叶子说:你低下头,才能够看到我的好。我尴尬地笑了
(1)
我走在路上,松软的感觉从脚底传出,我一低头,叶子在我脚下。
风突然吹起,我裹紧了外套,叶子调皮地拂过我的肩膀。
我弯下腰,拾起一片叶子,它的脉络已经变得枯萎,刚离开枝头的仿佛还带着丝丝水气,或许渐渐的,同苟延残喘的老人,死去,干枯,腐朽
秋天来了。
(2)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我讨厌落叶纷飞的场景,那样妈妈得把自己家的院子扫了一遍又一遍,可叶子还是不尊重妈妈的劳动成果,和倔强的孩子一样,依旧落得满满的。叶子委屈的说:我的生命已经结束了,就为我留一栖息地来埋葬我的尸骨吧。
我说:那你一边死去呀,为什么偏要选择我家院子呢?
叶子说:我的命运是季节决定的,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脱离轨迹。
于是,叹怜叶子的命运,痛恨秋的残忍。
但是,从小课本里学到的都是秋的丰硕,各种植物的成熟,让人们对于秋来说,是个丰收的季节,谁曾想过,秋又埋葬了多少。可那些埋葬了的,或许曾是最美丽的。我开始习惯了,用秋来表示某件事情的尾巴,全然忘了还有一个不痛不痒的冬。因为秋是一个死亡与丰收的过程,它见证着这个世间的喜与悲,喜到彻底,悲到极致。而冬,已经完全亡掉了。
开始同情叶子,于枝头飘落到泥土,又被多少无情大脚踩过,最后风吹雨打,融入泥土,也许,泥土才是它真正的归宿吧。泥土对叶子说:孩子,你受苦了。
叶子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把自己揉碎,随着风儿钻入了泥土的每个毛孔中。秋看到了,露出了嫉妒之情,很快,萧瑟地打破了这种温馨,于是,狂风大作。
(3)
当零零细雨落下,完全没有了春的心肠,秋是死寂的,带着这份死寂穿插在各个空间内,把整了大地渲染成悲伤。
包括我,还有叶子。
可是叶子似乎完全接受了它的命运,年复一年,都是如此,它没有怨恨秋,也许在这世上走一遭,就是它的幸运。这是一种畸形的期盼,因为泥土等待着它。
它没有花的芳香,更没有粮食能够带给人们的喜悦,文人只能够借它来寄托惆怅,孩子用它的根来嬉戏,大人们把它堆在一起用火化为灰烬。
它夏日遮挡过烈日,给某个城市角落增添过生机,无事时还被人摘下来消遣。它的好,渺小得可怜。我不知道造物主为何要叶子如此,是不是它的力量一辈子都抵不过造物主的缘由?我想是的。
叶子同平凡的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历经春夏,最后死亡,投入泥土中。
(4)
而秋呢?
叶子对它表现出的是无奈,粮食欢呼雀跃的祝贺着它的成熟,不老松则是露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它不同于春的生机,不同于夏的炙热,也没有冬那般冷冽,它时而温暖,时而冰冷,时而死寂,时而活泼。所以秋是矛盾的。同一个性格矛盾的人一样。
我不喜欢这样的人,同我不喜欢秋一样严重。它看不懂,而看不懂的则是最危险的,所以少打交道为妙。可是自来到这个世界,每年都还会遇到秋,挥洒不掉,同泡泡糖黏在鞋子底般讨厌。
如同叶子,渐渐接受了秋,才发现,原来司空见惯了,也就麻木不仁了。
多想同不老松那样无动于衷,可是心跳还是日复一日的周始着,促成了种种感情,而有的感情即是下贱得彻底的。因为不喜欢,却又离不开。因为讨厌,却又接受着。怪不得叶子说:这是我的命运。
而我的命运轨迹又和什么挂钩呢?
(5)
拍打掉落在肩膀上的叶子,它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它不伤心,因为它懂得我心中所想,它是注定被季节抛弃的。秋的冷冽让我感到哆嗦,而头顶上的太阳又耀眼的刺眼,于是,低下头感慨道:或许飘零才是最美丽的,绝唱从来都是惊心动魄的。
叶子仿佛听到了我的心声,再次飘零到我的肩膀上,在我的耳边停伫,我仿佛听到了它的唏嘘。
叶子说:你低下头,才能够看到我的好。我尴尬的笑了
原来叶子也是有心的。
此刻,秋风流过,把我肩膀上的叶子投向地面,风的呢喃,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它说:万物都离不开命运的轨迹。真的吗?我问。
它没有回答,给我的,则是漫天的寒冷。我微微摇了摇头,周围,悄无声息的落叶,形成一副悲壮的画面。
或许我无福享受这种画面,加快脚步朝着目的地走去。
(6)
叶子与秋,本是天生死敌,一个被命运戏弄,一个戏弄着命运。
可它们生死相承,见证着悲欢离合。所以,叶子与秋,既是一对恋人,也是一对敌人。
叶子对秋说:我讨厌你剥夺掉我的生命,却又感谢你让我走进泥土的世界。
不秋对叶子说:我也想留下你的生命,可是我也是无奈的。或许当你脱离枝干的一刹那,我的心也很疼,于是我制造了寒风,来诠释我的悲伤。
叶子说:我知道你的悲伤,当你的雨滴打在我的身上时,我清楚的感觉到了凄凉和酸楚。
秋说:谢谢你用最美丽的飘零摒弃了我的寂寞。
叶子说:促使成我飘零的也是你,若是没有风没有枯萎。
秋没有再说,而是看着叶子,直至消亡。
翻书的时候,一片银杏叶悄然滑落。
我弯腰,拾起,惊觉这是小学同桌送给我的,背面写着对不起,朋友!不知是回忆起当时伤痛还是回忆起了她,直觉有想哭的冲动,只是,枯黄的页面早已是滴滴泪痕。
六年了一起欢愉的场面没了,却留下伤痛的回忆,我努力在脑海中回忆我与她的回忆,才发现,只有战争。
那几天我与她称对峙状态,经常君子动口不动手打架我甘拜下风,我从小到大没打过几次架,但吵架我是居上风的,尽管不怎么吵架,那样既费精力,又费口水。我们是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
有一天,她报复我,把我的数学书藏起来,等老师批评我后,她把书拿出来:你看,书掉地上了也不捡。老师还表扬了她,我当时咬牙切齿。
下午放学,我垂头丧气的回了家,路边的人在议论我,小鸟在嘲笑我,到家,美味的饭菜不可口了,只是想好了阴谋。
第二天,我把他的英语书拿走,没还她,老师正好抽她读书,她便把眼睛转向我这边,我立刻派出我的手司令,杯子将军文具盒上校铅笔士兵,把英语书遮的严严实实。我终于松了口气。于是,他认输了,后来我救了她。
第三天,我桌子上放了一张致歉信:是我先发动战争的,不是你,咱们和好吧,行吗?
这就是银杏叶的来历,我与她友谊的见证。
一片叶子从树枝上优雅地飘落下来了,它是那一片微醉于秋风的叶子,是点缀在街面上的排列得整齐的行道树的叶子。
我说它是风时起舞静时欢歌的叶子;是诗人心口的风情万种、百态千形的叶子;是自然中的倩影、天地间的游仙;是风与空气的栖居者;是灵动与曼美的缔造者我说它也是城市街面孤苦伶仃的浪荡者。
叶子落得无声,滑落驾着一场空,轻巧得无物,无语,无心,唯我在凝视它如烟似幻的脚步,我视它作脱笼翩飞的小鸟,冰肌玉骨慷慨地尽现自由与真实,只是一瞬间便摒弃了前生虚度的华年,那一刻,这片叶子超脱了,世间的最美,便在这短暂的慷慨里上演成诗,成画,成永恒。终于,它只在滑落的那一刹那,圆满地装饰了城市的风景,装饰了我的眼睛。
它傲立枝头,曾看小了一切,它是那样的高雅与骄脆,它高居的树冠是离天及云彩最近的地方,它承着一个后世的美梦,生生念念地观瞻着城市的浮华,日日夜夜地寐求着激情或万物的垂青。它够首春的艳阳,招迎夏的雨露,并渴望如巢居在身旁的小鸟一样展翅翱翔,如足下的蜂蝶一样自在流浪。最后它在秋的凉风里飘走了,它化身成了精灵,尽管它的高雅骄脆是那样的高不可攀,是那样的不可一世,但只在它飘飞的那一刻最美,灵魂与思想眨眼间都复苏了,活灵活现的真正的存在着,往昔行尸走肉般空洞的华年将被终结,并在接下来的时光里把生命演绎成极致。
可是叶子,只是一片浪荡在城市的叶子,钢筋水泥浇筑的清冷里,没有一寸沃土,没有一丛根须,也没有一处念想里的可以尘归的家,整个街面是一帧死气的风景。叶子曾憧憬过掉落在青青软软的草地上,枕着一片柔软入眠;叶子想着飘落到小溪里,让流水载着漂向天堂;或者有山谷的野花,乱石的虫趣及灌木林里的蛛网,那将是一片叶子该去的地方。叶子飘在空气里,它找不到家!飘飞的自由酣畅,瞬间便充斥了满腹的幽怨心伤,它问云彩,落叶的归处是否就在母亲大树的根旁?它问青天,自在的脚步是否将止在风停后的某个森冷的地方?钢筋水泥的街面,华灯彩墙粉饰的城里呵,我那可怜的叶子,找不着家。关于它一切的美,就在坠地的那一刻间殒灭。
即将寂灭的灵魂与思想,枕着冰凉,被无味的人群踩过去,叶子不会想到,它的偎着母亲,化身成泥,赐福子孙的美梦注定成空。它紧贴着地面,想掬取一丝暖泥的温馨,它仰望树冠,想看看飞鸟,看看蜂蝶它又看见了另外飘飞的叶子,它们风情万种,百态千形,它们是游仙,是风与空气的栖居者,是动与美的缔造者,是流浪在城市里的最美也最短暂的风景。叶子落得无声,无怨无悔地诀别枝头,却至情至上地演绎出自己的精彩,装饰出街面的空洞。
最后,叶子环顾身旁,看那些义无反顾,愀然成灰的影子,没有谁为这些影子颂传一首招魂的经文,它们曾经也做着同样的梦,在这个注定找不着根,找不着泥,找不着家,找不着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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