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端茶进门时,他问:你喜欢园子里的合欢树吗?她头微点,却不敢直视,而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转身离去,只因胸中充满的热情袭击的难以喘息。低头看着手中还拿着原本应该放在书房里的书,当他再次打开,平生第一次那书中熟悉的话语如同浮云般飘向天空。
那是他和她的初遇。她与同伴嬉闹时,一路笑着奔跑,不料成为靠近他的方式。当她快跑时,突然停住了,她愣住了,不知所措,转身离去。不知是她的害羞还是作为婢女的本职。而他早已被她那脸上因为奔跑和单纯的快乐所含着的红晕感到亮眼。这一见便如同注入的春水,陡然荡漾起来了。
那是他靠近她的方式。女孩的出现早已使他的心中充满了激动。当她再次出现的时候,她一言不发,回避着他的注视,而他因为她的娇羞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当她给他更衣时,他谎称背后发痒,示意她解忧,她没有拒绝。当她的小手冰凉的触碰到他背上,他转身握住,他看到她桃花般的脸,当他灼灼的眼神盯著她的脸时,他立刻挣脱少年如丝的情感,跑了出去。而他整个一天,一遍遍的回忆这早上的温情心中早已乱了。
那是他和他的分离。如果他和她地位平等无妨,可惜,他是主她是婢。当他再次相约时,他匆匆吃过饭。因为他知道等待只会延长痛苦,他无法也不愿意抗拒这个诱惑,相比众目睽睽下的掩藏,他更喜欢肆意暴露在无人理会的空气中。但这个夜,注定让人失眠。他的心一点点消沉下去,失望令他几乎喘不过来。他试图坚持,然而却从合欢树硕大的枝叶上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这个晚上来服侍他的是另一个婢女,而他什么也没问。因为他知道,她和他一样经历着同样的折磨。
那年夏天,少年结束了他的初恋。
当初,买这幢房子,就是因为窗外有一个池塘。
水面不很大,跟朱自清当年背着手踱步,踱着踱着,就踱一篇经久不衰的高中教材来的《荷塘月色》比,差不到哪去,只是没有田田的叶子,也不见亭亭舞女的裙。
但我还是喜欢这池塘的。
坐在电脑边,时间久了,我总是要站起身来,走到有着池塘的一边的窗前,向外看。看什么,我是不知道的。池塘的四周,都是些高大的树,再往下看,就是长长的叶子,全都笔挺挺地朝着一个方向,剑一般地茁长着的蒲棒草,还有绿色的花,好像总是开不全,都开在高高的茎上的一侧的芦苇,一阵风,哪怕是微微的风,吹过,它们的茎条就变成拱状,奋不顾身似的,保护着那些并不好看的花。
透过这一切,我才看得清池塘里面有趣的一切。
是野鸭子吧,东一群,西一堆地各自占据着一块水面,嬉戏着,玩耍着。有边游动边梳理羽毛的,老远,你都能看见那梳理好了的羽毛,在阳光里,是那么悦目;有一个猛子就钻入到水里,就像让你着急它才高兴似的,老半天,才在另一个地方浮上来,嘴里横叼着的是一条扭动的鱼儿,也不知那野鸭子,用的是什么招数,那极不老实的鱼儿,三下两下就被顺着吞进到了它的肚里莫非是商量好了,那东一群,西一堆的野鸭子,在一个地方会玩腻似的,于是就不时地交换着位置。没风的时候,水面平静得就像一块晶莹的翡翠,它们一游动,那偌大的翡翠上,就有无数道条痕,纵横交错着,慢慢地漾开,直至消失。一瞬间,我就像是坐在低飞的直升飞机上,看见了我们叫作城市的大街小巷
这儿的燕子也多,满院子里到处飞,边飞还边发出呢喃的软语,不仅不让人感到吵,反而会勾起你久藏的宿构。夏天,我最怕的也最喜欢的就是打开窗子;怕的是你正在搜索刚刚还很清楚,写出来没准儿就是天籁的一个于倏忽之间产生的意兴,可窗外,忽然响起的一声接一声的卖鸭蛋了卖鸭蛋了的叫卖声,搅的你心一沉,脑子里立刻一片惨白;喜欢是因为你正在享用着周遭的一片美妙的静谧,忽然就从窗口外送进来一串燕子的交谈声,或者就是它们玩得尽兴了,你追我,我追你,互相在叫号,叫号也喃喃,前苏联的着名作家富曼诺夫就曾说过作家所写出来的,常常是事先没有想到的,听着燕子的喃喃碎语,你的笔下,文思立刻就会像清冽甘甜的泉水咕嘟咕嘟地向外冒了院子太小了点吧,要不就是燕子跟我一样,我写累了,就往窗边一站;燕子在院子里飞够了,也跑到池塘上面去飞了,一群一群的。我总觉得燕子是一种很高贵也很有尊严的鸟儿,这只要看它们的服饰就可以知道。那从头到尾披着的,根本就不是黑色的紧身斗篷,得仔细看,那可是能把画家鼻子都气歪了也调不出来的深深的宝蓝色的外套,里面呢?那可是把白云撕扯撕扯,再重新编织出来的保暖又防寒的内衣对了,有个词,应该叫颉颃吧,原意指的就是鸟儿上下翻飞。好快乐的颉颃啊!飞的高的似乎要钻天,衔一片白云下来,玩一会儿,玩够了,一松手,就沉到池底;飞的低的干脆用肚皮在水里滑一下,然后再飞起来,洒下一串甘霖
冬天到了,树叶掉了,蒲棒枯了,芦花谢了,野鸭飞了,燕子走了,池塘冻了我的盼望也就开始了!盼什么?盼的就是春风一吹,眼前就又是一池春水,满池盎然。
可是,池水却干了!先前,还没有全干,还剩有井口大小的几块。
那天早上,写累了的我,又习惯性地站到了临池的窗口,心头陡然一喜:为了躲避冬天的酷寒,回到了南方的野鸭子,千里迢迢,它们又回来了!随即心头就又莫名悲伤起来:千山万水,日夜兼程,归来的你们,在这里还能呆多久?果真,没几天,它们就不见了踪影!
后来,那干涸了池塘就被闲着一点事也没有,不,就被那些一直在盼望着快干了吧,好种点豆角、窝瓜、土豆的人割据净尽了,那仅存的一点圣水,就被他们你一桶,我一瓢地全用来给苞米、辣椒、生菜解渴了。
可是,多愁善感的我几乎天天都在想,它们,现在在哪里?它们还好吗?
闲云倚栏香正浓
忽闻淅沥扣帘栊
春辞前庭未及语
风过西楼一池红
红尘呓语
(一)
天际渐显高远,很多时候都是碧空万里。
暖意渐深,不觉已近五月,窗台上的那盆芦荟越发地青绿和精神,只将一枚枚似剑的叶尖直指苍穹。新搬了家,远离了繁华,小区外新劈的工地上,却日日喧嚣。是嘈杂了点,但依然喜欢空气中涌动的泥土清香。
窗外,可见半片院墙,青灰色的,映衬着数支嫩叶葱茏的白杨。苏北大地,处处白杨,看惯了,就像看惯了某个人的脸。
暮春了,真切诱惑我的,是一树花颤的声音,五月,花颜应是多憔悴,再不看,花将老。
四五月,什么花开?牡丹、紫荆、水仙、兜兰、迎春、天竺、银柳、马蹄莲、唐菖蒲、康乃馨,这些怕都寻不见。
幽静的自是公园深处,懒得信步闲走,我登上了塔楼,绝了人声杳杳,上到六层,还不及扶栏,婀娜的垂柳,已挤满我的眼睛。云起,一片接一片飘过。云朵之下的坡上,什么花儿,叫不出名字,只见朵朵娇娆,树树香浓。
紫荆花?樱花?心里懊恼自己对花草的愚钝无知,再去深深地闻香,依旧辨不出花名。有一点还可以肯定,绝不是桃花!因为桃花开时无叶,而我眼睛里的花树却有绿叶陪衬。
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触目的,是一地的殷红。
有点心疼。有点慵倦。回望旷寂的空间,一痕冷香染了鬓,一枚心花浅了颜。
心痕苍白的时候,总有一个人的微笑适时浮起,他曾经说,我的快乐他感觉得到,他的灵魂就始终是快乐的,如若我落泪,他的心就会很痛很痛那一场爱倾心伤倾城,经年累月后,留给我的依然还有零碎的温馨。
不忆何处繁华笙歌,思绪翻飞,一缕旧时的香迹,如有若无。
云影泛泛,始终不见移动,水痕微漾,一泓浅碧的光影。
(二)
居高临下,楼台香阁尽入目,闲适至此,我的安静和这些风景多么合拍。此时此景,是适合写诗还是写文?心里浅笑了一下,想起文字似乎离我很远了,一场病,多多少少摧残了文字的精神,然后,只是千帆过尽后的岑寂。
云朵躁动不安地涌动着,渐渐吞噬了阳光,阴影重重,掩不住清冷。没觉得多久,时光已缓缓从指缝间溜走,一如青春,韶华红颜既逝,又如何挽留?一些人注定远离,一些事必然尘封,当该远离的远离,该尘封的尘封,弦断后,难奏相思万千,一个人,一座空城,独守漫长的光阴,把玩一指的安宁。
心念次第开展,恍惚迷离时,忽听风声鹤唳,瞬间烟尘飞扬,阴冷骤至,大似寒流又侵。如此晚春咋暖时,忽然吹进心头的薄凉更甚。
伴随雨落,一片隐约的唏嘘。来不及走,只能幽坐。又一场命定的风雨,无从躲过,就像某天遇见命定的某人,一样在劫难逃。
古人吟: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此时我所见未必是桃花,但一样的香尘湿冷,落了我一肩,冷风阵阵,可怜那一树的风雨。风疾且狠,伸出千万只催花手,雨丝纤细,斜斜地密织,一网朦胧一网伤,如此惯常的暮春景象,又将湿了多少善感的眼睛?或许再过一夜,便是南园桃李花落尽,春风寂寞摇空枝。
塔楼下,仅是一池死水,如今被装点着片片落红,风起水皱,却掩盖不了本质的羸弱,一个表面常常凌厉的人,内心常常无比的怯懦。
如果出了公园,满街都是行迹匆匆的人,谁有闲心在此留意落花的无声吟哦,在意飞花的默默凋落?多少人为生活所累,为感情所苦,最后换取一身的劳苦和一脸的漠然。可我相信:每个淡定平静的人,都会在梦里藏着暗流涌动的思想。
(三)
从前的那些文字,似乎皆有落红般的痕迹。也许,每个人都有无处安放的伤痛,我只是把疼痛藏匿于文字罢了。有些夜晚,总会潮湿了心绪,再次剪辑疼痛的过程,是美丽的绽放,更是残忍的重置。
所以伤痛,是我们的眼睛总是不够清澈,看不惯凡俗,看不清浮尘,看不穿人心,看不透来生。流逝的时光里,埋葬了多少不堪回首的记忆,花开花落,总是一身的烟雨。
一排南来的雁如期归来,衔着温暖和欢喜,丢下零星的鸣叫,向北而去,候鸟注定能等到春临人间,可,我们向往爱情的眸光,却常常等不来醉心的摘取。
扶栏而起,狂舞的发丝不停抽打着脸颊,我开始瑟瑟发抖。
花魂遍地,时光更为漫长。
草坪上,水池里,猩红点点,为花,已是最后的美丽。
风带哨音,是呜咽,是得意?雨灌塔楼,我一怀的柔弱,无声无息。
落红乱逐东流水,一点芳心为君死。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古人吟咏落红,也是两种心境。我虽秉性含伤,也不忍为落红再添悲切,生为花,必知花的结局,花颜灿灿,好一段香事,终至开到荼蘼碾作泥,荣败自有定数。空荡荡的塔楼下,已知满池漂红,闭目再品残香,却念:风拾花瓣,葬于止水,莫非这是一个干净的去处?
不言凄凉。花开时,紫燕风前舞,花落时,啼莺亦可伤。
就像恨和爱一样清晰。
年年春老,年年落红,时光看似轻缓地流失,却在每一个不经意的路口,留下深深的刻痕。一些想忘而未忘的故事,一些想忘而未忘的人,多少疼痛,多少幸福,都会老成安静的回忆。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雨打香尘,兀自低叹,冰凉的雨丝,被风吹进我的眼睛。挟持一片晴好来看花开,却见证了花败时的悲壮。这也是缘吧,容记忆再许一段相遇,再沾一抹嫣红
文章来源:http://m.qg13.com/q/5131118.html
更多